海心,天流区,戈斯特庄园。
加斯帕尔的消失不是某种障眼法,或者单纯的躲了起来,众人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他留下的痕迹,要说他就这么死在了书房废墟中,也该有痕迹,可这里什么都没有,他就像被凭空抹去了一般,存在的痕迹也不留。
人群四散开来开始寻找目标的踪迹,但四周渐渐黯淡下来却未被他们当做一回事,众人只觉得是月亮的呼吸造成了当前的黑暗,但如果他们能拥有更高处的视点就会发现,变得黑暗阴冷的只有整个戈斯特庄园,天流区其他地域依然被明亮的月亮照耀着,笼罩着这里的黑暗,似乎已经准备好了戏弄他们。
兰礼抬手抓住他头顶悬浮着的那块满是裂痕但巨大厚重的木板,像是舍弃一张废纸一样漫不经心,它朝着一旁飞去,然后在半空中骤然间崩裂成大量碎块,木块或是像重锤,或是像长枪,或是像箭矢,全部飞向庭院边缘那座阴影中的凉亭,不断轰击直到其倒塌,石质的立柱轰响着坠落,渐渐平息之后,有鲜红的血液从烟尘未散的石碓中流淌而出。
“兰礼·维尔坎纳!”看到血液,下属开始欢呼喝彩,他们一边呼喊一边让出一条道,兰礼缓缓迈步朝着那堆碎石走去,一边走,一边轻抚腰间的剑柄。
“阁下,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一直怀着一个问题……
您是否也是天选之一?虽说您从未展示过自己的力量,对外也一直宣称自己是并非天选。
但是两年前,我曾经见过您猎鲸时的场景,那只迷茫的角鲸,在湖里逃命时,就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折磨过那样,我实在没法不联想到天语。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接下来,让我猜猜您的天语......”
话没说完,一支锋利的箭矢伴随着破空之声飞来,轻描淡写的侧身让开后那支箭之后,他又悠然自得地继续道“强烈的光芒,难以寻找的踪迹,是光辉吗,那个深藏于你内心的词语......”
“Ahhhhhhhh!”
属下的叫声让他停下了脚步转身巡视,回头之后他看到的是瘫倒在地上的部下,全部缩着自己的身躯,像是被丢入沸水那样猛地卷曲起身体起来,他们的身上大多缠绕着墨绿色的藤蔓,爬满了手掌大的水蛭,其中有些人的喉腔鼓鼓囊囊,口中还暴露出不知名的昆虫的后肢和黑色甲壳,含混、不成语调的呼救声伴随着恶臭,从他们身上传出。
哀嚎,血,破损的喉咙发出的呼呼响声,都在讽刺着他悠然自得的态度,冰冷和愤怒爬上了他的心脏和灵魂,几秒之内,他的表情就从悠闲变成了严肃,又转化成铁青的愤怒和沉痛,“光荣的战士们,我会让他用血偿还代价!”
随着月光从云端洒落,庭院略微明亮了起来,为了杀死对方,也为了让族人快点解脱,他已经作出了决断。
天语又一次流转,编织,构造,然后扩散成属于他的领域,幽灵一样的领域笼罩了他脚下的石砖,远处的石桌,整个庭院,将小半个庄园覆盖起来,砖石和水流,花园和石廊,所有处于其中的非生命体都发出了极其微小的震荡,好像响应着他的召唤。
[我的领域在3秒后就能构造完成,等到6秒后元素惰性消散,我就把整个庄园完完全全压扁,虽然你明悟了一个火裔天语,还有那些恶心的虫子用来攻击,但在重压下,你和这些东西只能死去,加斯帕尔!]
“你应该多养一些虫子,只是这么一点点的话,实在是无法保护你的安全!!”他大声呵斥,拔刀将一根和人手臂一样粗的蜈蚣钉在了地上,转刀搅碎它的时候,他竟然感觉到了类似人类的骨骼和肌肉,还有炽热的紫色血液溅到了他的脸上,“或许你能隐匿自己很久吧,但是我很快就会把你变成一堆碎烂的骨肉祭奠我的族人,加斯帕尔·戈斯特!!”
“兰礼 ,战斗中只有生与死,甚至于,它就是生存本身,你却把战斗当做仪式,为其增添祭品,你能想象自己在我眼里有多么愚蠢吗,孩子。”
加斯帕尔的话弥散在庭院中,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教育学生的导师,虚无缥缈,不知道从何而出,似乎他既可以在阴影中,也可以在自己的面前。
“你本该在庄园外释放天语直接摧毁我的一切,是什么让你选择来见我,对我的憎恨吗,或者是你的狂妄自大和战斗欲望指引你来到我的书房?”
暴虐和杀意确实实在在地包围着兰礼,破空之声响起,被快速撕裂的空气在哀嚎,兰礼的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电光火石之间,他只能将反手握着的武器旋向上方去挡这不存在于视野之中的一击,加斯帕尔的身形突然从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浮现,仿佛潜入了虚无的鲨鱼暴起杀人,鲨鱼的獠牙就是他手中那把修长的剑,此刻剑刃就像一道择人而噬的光辉,逼近了维尔坎纳。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血从他的胸口和大臂迸出,这一剑确实被挡住了,但反手上旋手中的剑去挡,只不过是让他的遭遇从直接被砍变成了用手中的剑刃深深斩向自己,剧痛让他头脑空白,只是随着战斗的经验应对对方凌厉快速的攻击,在身体上多出了几道细长的割伤后,他抓住对手一次横斩的机会借力后退,翻滚中退出了一大段距离,可还未用左手将僵直的右手中的刀接过来,对方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冰凉的触感,修长,优雅的直剑,此时就紧贴着他的喉咙,剑刃上没有一点血珠,就像是被暴雨击打过那样漂亮。
兰礼处于劣势,他有些后悔,[他的天语是火的族裔,让他得到了支配光辉的能力,所以才会有最初的强烈光线和近在咫尺却无法看见他的奇异现象……
那些海心研究所生物魔导部的生物武器,还有他的剑术,这些都是他隐藏在阴影中的底牌,真是……糟透了。被塞琉古摆了一道,不过……]
“我可不是那种可笑的棋子,你,死期将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没有让他笑意减退,他只是咧着嘴,用难看的笑脸对着面前的加斯帕尔。
用剑撑起身体,横斩向对方,他却仿佛不存在一样被剑刃穿透了,就像是海市蜃楼。
兰礼咧嘴笑笑,然后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早已坍塌的书房走去,对于加斯帕尔来说,兰礼的天语没有任何秘密,他完完全全了解这一点,所以他确定科纳斯在这片区域的元素惰性消散之前一小段时间就会开始准备离开,而不是留下来被他用全力一击杀死。
“hhhhhhha,你逃不掉的,我会把你踩到地表之下,无论你自以为逃得多远。”
[你知道操纵重力会导致的元素惰性时间,所以那一刀之后你肯定离开了,那么让我来猜猜你在这一小段时间内能跑多远吧,但最初的攻击后你首先使用了箭,为什么不直接用长剑,这是为什么......但现在看来都无所谓了,迎接终局吧。]
以他为中心的领域中,所有的重力态地元素都在无声的呼喊,朝着他跪拜,不管是泥土中,岩石中,还是死去的同伴的身体中,领域中的重力态元素群臣服于他,随后异象发生,从高高的阁楼开始,主楼随之,最后是花园里的走廊和庭院中的桌椅和花草,所有“站立”着的存在,像耗尽了动能的海浪一般,带着雄壮的气势,在一瞬骤然坠下,组成建筑主体的沉重石材装饰用的巨大木材以远超自由下落的速度飞快坠下,不只是坚硬的建材碎块,金属制的吊灯,烛台,各种家具,也在强重力的加持下充满了肃杀的意味,即使是一粒小石子,也是致命的,在这个由石块、木块、金属和气流组成的混乱洪流下,有谁能存活下来呢?
宛如雷声的巨响过后,天流区的中央产生了一个广阔的荒芜废墟,升腾而起的尘埃云弥散到整个城市,让这座云上之城迎来了一个阴暗的夜晚。
这一刻起,戈斯特家的动乱也就无法在阴影中结束了。
这一击所产生的巨大冲击从戈斯特庄园扩散而出,由天流区传遍湖心五区,整个城市都感受到了震荡,甚至位于湖心城下方墨绿色的湖水也泛起了涟漪,兰礼所作出的这次攻击在后来被心的大多数对力量一无所知却热衷于此的吃瓜平民称作湖光。
[庄园毁了,倒也干净,我终归是要离开湖心了,而你,隐藏在我宅邸之中的叛徒,就把你的心剜出来吧,兰礼。]
加斯帕尔站在距离大门不远处的草坪上,表情麻木地朝着已经变成废墟的那座宅邸,缓缓走向书房所在的位置,他的肩膀和腹部被他用撕下的衣摆包扎着,渗出暗红色的血。
[虽说战斗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天语,但是如果把我和你的天语交换,你连3秒都活不过。只不过是稍加诱导,就让你的属下全灭,还逼你释放了第二次天语,接下来,就让你看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吧。]
不过,在他准备踏入大门之时,有人来了。
“阁下,伊芙利特家的清洗正在进行,我来迟了,请您随我立刻离开湖心。”说话的人穿着黑色粗布袍,头发潦草地披散着“正好,你进去把兰礼了结了吧,然后我们离开湖心,去波临。”
“兰礼,背叛了?”男人有些错愕地问道。
“对,动作快些,他现在必定精神力衰竭,况且这里的元素已经加入惰性状态了,你的剑术没问题的。”加斯帕尔将肩膀上包扎用的布条拉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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